老實念佛，以戒為師

　　幾年前，上師帶幾位出家師來南方，開許我供齋。第一次，在出家師們表示吃飽後，桌面上還剩余近三分之一，上師不緊不慢地要求把食物清空，自己的碗裡更是不剩一片菜葉一粒米。在我們鋪張浪費已經成為習慣的漢地，是很難見到這種場景的，這給我帶來相當大的震撼。上師說我點太多，當時並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，感覺就是師父們太客氣了。幾天後，得知再一次供齋，有出家師立馬私下找我，用夾生的藏式普通話邊比劃邊對我說，上師教言不可違，上師要吃完就必須要吃完，但上次真是撐著了,撐得直直坐在椅子上，彎不下腰，還有一位白瑪師父晚上直打嗝。他拜托我這次一定手下留情。結果那天吃飯還是略有剩余，諸位出家師依舊在上師的授意下全都吃完，拉夏活佛邊摸肚子邊對我苦笑。

　　上師沒有散席的意思,卻突然問我是否知道什麼叫福報?我有些懵。上師說：凡是從我們手上過去的東西，都是自己的福報。福報是果，因在於修。上輩子修下了善業，使得今生衣食無憂。在有福報的時候，要慢慢用省著用，因為福報會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損掉。福報享完了，未來就只有受苦。假如今天我們浪費了這些吃不完的飯菜，就是在損我們的福報。末法時代，眾生的福氣是很微薄的，懂福、惜福才會有福。上師看著我的眼神意味深長。

　　秉性使然，那之前可以說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我都揮霍無度，吃飯僅是其中一個參照。缺乏節制的生活已經使我的內心喪失了積澱的能力，對物欲的執著以一種無邊的空洞閉塞了我的思想。人生有涯，欲望無窮，這個世界是通過欲望控制我們的，欲望是一片不純淨的汪洋，我們享受著虛構的快樂光陰，卻淹沒於巨大的漩渦狀的虛無，沉向深處……今天,真想毫無保留地表達我的感激：上師這段醍醐灌頂般的開示，替我接住了多少原本會損掉的福。

　　一位跟上師接觸較多的出家師給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：某天，幾位師兄帶上師去海邊散步。上師看著一艘艘泊在岸邊的游艇面露惋惜，指出命的好壞決定於自己的行為造作。這些游艇的主人本來是極有福報之人，得以今生富貴。如果把自己的福報捨給眾生，多放生布施，福報會繼續增上。就像宗喀巴大師提到的，利益他人到頭來就會利益你自己。但他們不知珍惜，過渡揮霍，使得福報白白損掉。有個乞丐修護法修得特別好，經常向單堅護法求悉地。有一次，護法答應給他悉地，他起早就出去討飯了，結果一整天也沒得到什麼。晚上回來就問護法，護法說：你今天碗裡有一塊肥肉，那就是我給你的悉地。你只有這麼大的福報，再多我也無法給你。所以不要浪費福報，要多累積福報。

　　這使我想起土登師父。我曾供養他一塊非常精美的手表。因與我熟稔，土登師父絲毫沒有掩飾對於這塊表的喜愛，還說有些捨不得戴。半年後再見土登師父，手上空空。土登師父解釋在和師父去偏遠藏區弘法時，一位修為很好的出家人贊歎他有這塊表，就送給了他。我知道土登師父的為人，他有一顆彌足珍貴的無我的心，多數情況下，他會忘記他自己。每次在漢地得到的供養，回去後基本上都分給那些沒機會到漢地的出家人，以緩解他們生活上的困窘。但是這塊表價格不菲，我笑問他怎捨得送人，他淡淡地說，能供養出家人，且出家人接受你的供養，這是積累你的福報。修行人不執著，我再把表供養他，我們兩人都得福報。在有愛的情境中，它會變成使我們與眾生產生深刻連接的一種恩賜。流轉的福報，永遠活著。土登師父那發自肺腑的純真的笑臉看著我，一如他的人品，如此之美。

　　喜歡土登師父這句話：流轉的福報，永遠活著，在我與“我”之間，在我與一切有情眾生之間。這好似一股火苗般的晨光，給我很大的啟發。人生目的至少應該是比欲望高的東西，因為我們活著不是為了活著，不要永遠感覺饑渴。日復一日學習如何不執著，其實是在豐盈我們的生命。作為佛弟子，我們最終的歸處是到達彼岸，但是，它出現在所有的尋求與欲念都停止的時候，一個被欲望束縛的人，無法觀照深刻地領悟。佛陀給予我們六種到達彼岸的方法，第一就是“布施波羅蜜”，即以布施而度，培植我們的福報。誠如想到你明天有可能變成瞎子，你今天就會好好使用你的眼睛。

　　超過自然需求的財富，其無用猶如溢出的水，節儉、樸素與少欲的樂趣理應受到推崇與尊重。從某個角度來說，貧窮是財富，而財富是貧窮。但若財富廣施於人，那麼財富便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財富。佛陀教導阿那律，求福不厭，以資成就無上正真之道。佛說：世上所有的力量中，福德的力量是最無上的;天上人間沒有什麼東西勝過它，佛道也以福德的力量而成就。為善不求福報，福報自來。師父的童年與青年時期可謂赤貧，但因為佛法的慰藉，這沒有成為上師心中生存的缺點，反而使他在有能力之後更加廣施於人，讓生命變成一種微笑，身體力行地應順著寂天菩薩那句：“為利有情故，不吝盡施捨，身及諸受用，三世一切善。”

　　人都有欲望，其中有些自然而必要，有些自然而不必要，有些既不自然又不必要。物質的遞增所帶來的快樂的增長是有限的，富甲天下也解決不了靈魂的不安，只能無聊地耗盡昔日的容顏。被任何一種光芒所覆蓋的生活，都將充滿偽飾和謊言。浮生若夢，為歡幾何?榮華享盡，便知凋零以至;繁花似錦，便帶落英缤紛。佛陀曾經對眾弟子說，如果他們吃得不夠的話，身體就會衰弱，所以這樣做是不對的。不過他也說，日子過得太富裕，會有損本身的功德。他因此要我們降低欲望，懂得知足並且追求精神上的進步。如此，當下娑婆即是樂土。

　　三寶弟子：希利容母

　　2013年7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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